柳自清在心里反复排练了几遍，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准备推门。李嬷嬷陪跪了一晚上，此刻已经是腰酸腿疼背抽筋的难受，听见门外有动静，她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忙推醒还在迷糊的大娘子，“大娘子，别睡了，许是主君来了。”
“嗯？主君？什么主君？我做着梦呢，梦见钱姨娘那贱人……”
“嘘，大娘子大白天说什么梦话呢，快醒醒，保不齐真的是主君来了。”
门吱扭一声开了，柳自清走了进来，李嬷嬷赶紧回身请安，“给老爷请安，老爷怎么来了？”
听见李嬷嬷喊老爷，大娘子这才清醒起来，赶忙跪直身子，将帕子掩在脸上干嚎了起来，“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媳妇知错了，请列祖列宗责罚，不孝儿媳知错必改，往后一定不再生事……”
柳自清看着地上的狗皮褥子，还有摊开的被子就知道昨晚这里是怎么个情况，他全当看不见，在大娘子身边跪了下去，“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给祖宗请安了。自清治家不严，以致险酿大祸，但请列祖列宗看在儿妇身子孱弱就原谅她这一次吧。儿妇为柳家诞下嫡子，明知自己身子不爽利还不辞辛劳的操持柳家上下，不肖子孙无用，未曾帮得儿妇半分，想来心中惭愧，祖宗要是不原谅儿妇就连不孝子一起惩罚吧。儿妇今日之错完全是因为一片慈母心，她是怕自清有了庶子便偏向钱姨娘，请祖宗明鉴，不孝子从未存偏颇之心，程儿是我柳家嫡子，在这个家他的身份地位不会改变，请祖宗放心！不肖子孙给你们磕头了，求你们原谅儿妇吧。”
说着说着，柳自清哽咽起来，扭头对大娘子说道：“刚才对祖宗所言，句句属实。大娘子，为夫的理解你，也请你理解理解我，程儿是我亲子，钱姨娘肚子里的也是我的孩子，一样是我柳家子嗣，我不是为了他们惩罚与你，是你的行为让我不得不这么做。你知道吗，晨儿今早来找我，为你求情，你做出那样的事，这孩子还以德报怨，你我都该反省一下，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算计？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娘子，程儿虽与他们不是一母同胞，可到底是一父所出，他们便是骨肉血亲，你忍心看他们生疏着，忍心看他们互相算计嘛？自相残杀只会两败俱伤，这点道理你还不懂吗？家庭当以和睦为要，大娘子，你我是夫妻，更应该相互体谅才是。唉，起来吧，别跪着了，你身子不好，跪久了会生病，收拾一下回房吧，让厨上给你熬碗姜汤驱驱寒吧。”说着，他站起身来，躬腰扶起听的目瞪口呆的娘子，转身对李嬷嬷说，“服侍大娘子回房吧。”
大娘子还没回过神来，李嬷嬷赶忙扯了一下她，她才结巴问道：“老爷，你的意思是不罚我跪小祠堂了？”
“罚在你身，痛在我心，夫妻一体，罚你我也不好受，不罚了。”
“痛在你心？老爷，是真的吗？你心疼我吗？不会是哄我的吧？”
柳自清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感就这样生生被大娘子打断了，他心里这个气啊，刚想开口骂几句，可以想到静晨的话就又咽了下去，“何曾哄骗与你，大娘子多心了。回吧，回吧，为夫陪你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柳自清前面走着，大娘子在后面小声跟李嬷嬷嘀咕着，“老爷一大早给我灌什么迷魂汤？在祖宗牌位面前叽哩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听的我云山雾罩的，他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也不相信他就这么轻易放过我。还有，这里面有静晨那丫头什么事？她何时给我求情了？她为何要为我求情？她不落井下石我就阿弥陀佛了！”
云里雾里的不止大娘子，还有她的儿子柳启程。送走父亲后，启程拿着书本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他不明白父亲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和蔼了？以往那种吹胡子瞪眼，横挑眉毛竖挑嘴的架势去了哪？想破了头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会一天吃两顿早饭的？柳自清会！此刻他为了显示自己与妻子恩爱有加，特地陪大娘子吃早饭，吃饭间夫妻俩那种刻意装出来的恩爱真是一言难尽。待一顿别扭的早饭吃完，柳自清挺着胀鼓鼓的肚子返回书房，大娘子这才开口问道：“李嬷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嬷嬷也不忙着收拾饭桌了，拉了一把小杌子坐下来，“大娘子，是我不忍心你在祠堂跪着，所以去找个大姑娘，请她去主君面前给你求个情的。”
“什么？是你去找的她？李嬷嬷，你糊涂啊，我宁可跪死在祠堂也不用她给我求情，你这不是向她示弱吗？你这是做的什么事啊，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面对她，看着她以我的恩人自居吗？我不愿意，我这就回小祠堂跪着，我不承她这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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