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牧知道，在他看来，自己如果不是疯子，就一定带了教廷的大队人马。
“我原以为向您这样的人物，现在应该接过教皇的权杖而统率整个七子教廷，您又何必来趟浑水呢？”佩德罗面对他坐下来，两人距离大约十五尺。浴血的人形耸肩摊手，作出失望的动作。
白牧赞同地说：“的确如此，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就像你这位昔日的拜龙教信徒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佩德罗在七子教廷亲眼见过白牧的厉害，面对祭司奥维竟能全身而退。
他露出一个放肆的笑，脸上却透着深深的戒惧。“说得好！为什么不考虑同我一样换个雇主呢？猪肉饼可不属于专卖产品，很多地方都一样生产的！”
“抱歉，关于未来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无论未来如何变化，人总要有始有终，一旦做出决定，哪怕经历再多的挫折都要坚持到底。虽然不受欢迎，但猪肉饼必须在变质以前推销出去。”白牧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右手支撑脸颊，压低声音，冷漠地注视佩德罗。
空中的血人双手掐腰，看来怒气冲冲。佩德罗冷冷地回瞪他，“这么说，没有谈判的余地喽？”
“请原谅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牧数着手指说，“你们趁着夜色劫持了布拉佛斯的领主，以拜龙教的名义密谋颠覆世俗国家，干预七子教廷的事务......你们在‘布拉佛斯’扮演的角色，已经构成了战争的条件，我有说错吗？”
“合理的推测！你是不是有卧底在我这？”佩德罗嘲弄的强调听起来像是给自己准备的，他开始感到不安了。
白牧听到对方没有否认，一颗心直沉下去。拜龙教已经公开参与王国间的战争，即使援军到来，罗恩王国的形势同样不容乐观。他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现在的问题是，对方是不是已经提前从领主口中获得了生铁的情报。
“话说回来，”白牧放松表情，疲惫地笑笑，“这些毕竟是别人的问题，我们是不是对教会的利益太投入了？”
佩德罗戒备地盯住他，考虑这次态度转变是否意味着突然袭击；他的心神全用来应付白牧，控制理查德的法术有所削弱，血人开始发出悲鸣。
“你看，”白牧说，“我在七子教廷长达十年，现在已至枢机院主教，再进一步便是教皇的御座，我已然得到了七子的眷顾，而你，是否也得到过龙少女的俯瞰？”
佩德罗半信半意地说：“很少。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龙少女的爱！”
白牧轻轻叹息，“在我看来，拜龙教的祭司与七子教廷的主教没什么不同，你的祭司曾对你说过‘伤痕女神’的故事吗？”
“......当然。奥维大人以前喜欢重复同一句话很多遍。”佩德罗逐渐对白牧的镇静感到心慌，他无意识地扭转手指，理查德像块浸满血的抹布，被拧出不少液体，汇成细细的液线，在空中回转盘旋。
白牧视而不见，加重语气说：“你还是不了解这个世界宗教的运行规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过。当你的顶头上司说‘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从那双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到......”
他看来陷入了追忆，手指交叉，青筋毕露，不断相互摩擦。
佩德罗想到奥维平日的言行，不由得打个冷战。
“你不太讨上司喜欢。”白牧接着说，“他有时会用吓人的眼光盯着你，那眼光像是抵在背上的刀刃。”
佩德罗目露凶光，沉默了好一会，终于还是点点头。“怎么看出来的？”
白牧指指空中的理查德。“他最恨别人使用这种手段——虽然他用的更频繁，但是总能找到理由为自己开脱。依我看，他只是不愿放弃比别人更高明的表象。”
听到这里，佩德罗慢慢放松下来，“不论我怎么做，他总是有话说。即使我愿意听他说教，他还要不断挖苦我，冷言冷语听了让人发疯。”
“的确是。不过信仰的追随者还会为他效死，如果我是你，同样愿意为他去死。”白牧平静地说。
“那些老故事、偶尔的称赞、还有战斗中的掩护......总之是老一套。他会在战斗的间隙展示伤疤，劝人改变信仰，我还记得奥维在成为祭司前最后的说教，‘无论为人师表，还是名上阵杀敌的法师与战士’，必须学会关怀下属，自己人的剑永远更靠近后背。然后我问他是否会梦到阵亡的同伴......”
属于另一个主教“牧”的记忆铺天盖地袭来，总有一个神似现任教皇的少年跟在他的背后，白牧露出迷惘的神情，眼神空洞，一言不发。
佩德罗很想知道下文，禁不住问道：“他怎么说？”
白牧眼光凝聚，紧盯住对方。“他只是露出笑容......”
当说到“只是”这个词，黒焰弥漫，潜伏在角落里的艾尔丝汀拔剑而来，瞬间扫清了房间里所有魔法效果。
空中的血人凄厉惨叫，鲜血和液体“哗”地洒了一地，躯体随之下坠；
佩德罗正盯着白牧的眼睛，环绕周身的魔法护罩被长剑击碎，只露出半个惊愕的表情，红发少女刺出的剑刃已经贯穿前胸，把他钉在椅背上！
这时，白牧刚刚说到“笑”这个词，血人的躯体轰然坠地，像塞满果酱的脆皮点心，喷出一股粘液。
白牧向后翻倒，凝聚黒焰形成墙体。对于这个级别的巫师来说，准备一些临死反扑的招数几乎成为惯例，他可不想被一个将死的施法者拉去垫背。
事实证明，这担心是多余的。
佩德罗瘫倒在椅子上，下肢微颤，两行眼泪滑下来。艾尔丝汀不带任何感情地拔出长剑，鲜血溅射，犹如倏然降落的雨滴。
白牧苦涩地熄灭了手中的黒焰，强迫自己正视对方。
他看着佩德罗濒死的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说：“......死者不在乎被铭记，活人才会感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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