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药材的服用条件刁钻一些，可能在药柜里一躺就是许久，好几个芜妄从未打开过的药材柜，都在这短短的一个下午开了好几次。
中药高达上百上千种，但是这些药材的名字就好像是刻在了顾满秀的脑海中，把完脉便能落下秀丽的字体在纸上。
“从今日起碗筷莫要同人混用，单挑出一副，直到痊愈为止。”顾满秀头也不抬的写着药方，开口对身前的妇人叮嘱着：“吃饭喝茶皆是如此，还是要尽量减少同他人这般接触才是。”
“诶，好，多谢姑娘！”妇人笑着接过顾满秀写的药方，转身将其交给了芜妄抓药。
方才顾满秀那一番话说下来，就算是不懂药理的众人都折服在她那自信的眼神之下，在心中下了此人非同一般的定论。
常州这样大一些的医馆其实并不算是少，但陈太医所在的这一家名声是最好的，不仅仅是因为药材价格好，更多的还是因为陈太医一人的医术好极，这才将医馆的名声打了出去。
这医馆开的时间并不短，挨着医馆从未搬过的商铺，甚至可以说是看着芜妄这小丫头长到现在的。
这么些年来，看中他的医术前来拜师的也不少，甚至还有重金求学的，但是无论怎么样，这老人家都只收芜妄一个弟子，其余人最高最高，也不过就是学徒的身份，帮着在医馆中做事，学一些东西罢了。
“小妄啊。”妇人转头看了看正在面无表情给人把脉的女子道：“这女子以往怎么从未在医馆见过？”
看着不像是一般人家，街上的众人也是头一次看到医馆出现其他的人，心中不由得好奇十分。
芜妄笑了笑，将手中抓好的药递给妇人：“那是近日来帮忙的姐姐，不是常州人。”
“下一位。”顾满秀的声音响起，源源不断的人领着自己的药方子来抓药。
现在医馆这样忙，妇人也不好再多问些什么，点了点便离开了。
最开始来看病的人还没有这样多，兴许是领了药的人回去传了传，不少人都知晓了医馆来了女子，正在重新给人把脉开药，这太阳看着就要落山了，但是门外排着的人却越来越多。
哪怕是顾满秀在心中算计这药材的多少，也尽量岔开了药物重叠，但是来看病的人这样多，甚至还有其实手里有药，就是为了让自己重新把脉的人来医馆。
这么一下午，药材消失的比以往还要快一些。
“满秀姐姐。”小姑娘小步跑过来，凑近了顾满秀的耳朵：“甘草和黄岑，生姜都没了。”
顾满秀甩了甩自己写药方没停过的手腕：“好，我再写两张药方，会避开，今日就到这里吧。”
“好。”芜妄应着。
陈太医一个下午，就只是下来看了两趟，其余时间都在楼上歇息，手中翻阅着有些破旧的书。
这江南的病到底是因何而起的......？
“姐姐喝茶。”小姑娘乖巧的给顾满秀递了茶杯，眼中是感激混着担忧。
一一个下午忙的茶水摆在边上喝不上一口，温热的水流抚过喉咙之时，顾满秀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草草吃了两口饭，顾满秀就又放下了筷子跟着陈太医前往库房中去。
“今日满秀姑娘也应当是看出来了。”陈太医背着手，是不是伸出手理一下各式各样的药材：“这病倒不是什么大病，但就是怪在难缠。”
顾满秀点了点头，在脑海中记忆着这些药材的数量。
这话刚刚说完，陈太医的话锋就转了一下：“那不知满秀姑娘可看出，老夫身上也带着些病？”
老人的声音像是上了年头的古桥，辨识度很高，在这满是中药味的地方，竟然显得融洽十分。
“陈太医太高估我了。”顾满秀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到只看人就可知晓其有什么病的地步。”
这话也算是顾满秀说了些谎话，中医本来第一眼望的就是一个脸色，光是从一个人的脸色能看出来的东西，都已经能猜个七七八八。
这老者的身上有病。
顾满秀知晓，但是不确定。
若是没有看错，陈太医身上的病已经是有些年头的大病了。
没有想到老人会突然这样说起此事，顾满秀心中有些好奇。
“那若是满秀姑娘方便，也给老夫把上一脉吧。”陈太医道。
把脉？
顾满秀虽然不知到底老人是怎么想的，但也还是伸出了手给人把脉。
“？！”顾满秀片刻后将手放了下来：“您......”
这脉象，分明就是将死之人的脉象！这陈太医表面上看着是身子骨硬朗的模样，没想到。
陈太医笑了两声：“就是如满秀姑娘所猜想，老夫......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满是皱褶的手拂过每一个药材柜，像是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当了一辈子的医者，对于老者来说，恐怕最放不下的，除了芜妄之外，就是身上这沉淀一辈子的医术。
“阿芜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老人继续开口道：“我这些年将能交给她的，都已经交了，但是她年纪小，悟道有限，许多东西......我恐怕是来不及教与她了。”
意识到老人是有其他话想说，顾满秀便没有开口，就这么走在他身后静静听着。
“这孩子除我以外再无什么亲人。”陈太医停下了步子看她：“所以我想请满秀姑娘帮一个忙。”
暮色笼罩常州，晚风轻柔的吹过小巷，带着淡淡的中药气息。
顾满秀本是累了好些时间，吃饭时都已经困的不行，但此时真的躺在床上，竟然又有些睡不着了。
倒也不是担忧着常州的病情，而是满脑子都在回想不久前陈太医对自己所说的话。
“虽然有些强仍所难......但是老夫实在没什么办法了。”
“我愿将这间医馆赠与满秀姑娘，但是要让阿芜跟着你学医，认你为师，直到十九岁为止，方可听她的意愿。”
“在那之前，还望姑娘能帮老夫多多照顾着些阿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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