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雨下了一天一夜，依旧未见停歇的势头。被雨洗涮过整整一天，整个世界的色彩都黯淡着。
晚上十一点。
鹏程坐在沙发上，客厅没有开灯。电脑散发出幽幽的白光，把他的脸照得有些惨白。他盯着电脑上的邮件，眉头微蹙，沉默不语。
【很抱歉，未能达到签约标准。您现在可以选择直接发布或者转投其他编辑。感谢您的来稿。】
第二次内投，失败。
……
洛悠始终呆在他身边，害怕他突然失控做出些什么。从昨天查完分到现在，鹏程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精神状态相当糟糕。
而目睹他坐在家里打一天的字，最后换回的仅仅是一页拒签的邮件，她同样感到心在隐隐作痛。
鹏程的身体晃了晃，忽地就像被风刮倒一般，陷进沙发里。他双手掩面，发出啜泣一般的长长叹息。
“先休息一会儿吧。”洛悠担忧道，“你都写了一天了。这样写哪行啊。”
鹏程点点头，陷入沉默，不再作声。他的双手垂落在两侧，双目无神地凝视着天花板。黑暗中的天花板就像夜空本身，深邃而模糊。
“我感觉……我很没用。”
鹏程的上下嘴唇微微动着。
“怎么，怎么能这样说呢！”洛悠噘起嘴，伸手就想电他，但看到他憔悴的样子，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她最终只是轻轻拍了他一下。
“不许这样说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
“我找不到自己的价值。”
鹏程苦笑着。电脑屏的光闪烁，双目亦如同两潭死水，折射出暗光。
“我从小就想当作家，我……初中就开始写作了。一直写到高二。前前后后被拒签过二十次，除了两百万字废稿，一分钱没有赚到。我的价值在哪呢？”
“……”
洛悠也低头，沉默不语。
“其实……我以前过签一次。”
鹏程深深叹了一口气，侧目看向洛悠。他的脸上挂着无力而苦涩的笑容，一瞬间就像老了十多岁。
“可我那本过签的书……却是我唯一切的一本。两百万的单机我都坚持到底……明明签约了，我却切了书，真是可笑。”
洛悠不解：“为什么呢？”
鹏程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他扭头看向窗外。窗外的雨依旧很大，就像怪兽一样，一阵一阵撞击着玻璃，要冲进来把他撕碎。
“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我的意义在哪，我写下这些东西又能怎么样。”
鹏程摇摇头。
“或许……我不是这块料吧……”
“才，才不是！”
洛悠站起来，大声反驳。
“你能选择动笔就是天赋！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厉害的作家！你能写两百万字很厉害，只是你还没有找到方向，所以才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而已！”
鹏程有些怔怔地看着她。
她真的很想让自己振作起来……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末了，他长叹一口气。
“次次次——”
洛悠不轻不重电在他肩膀上，强制让鹏程精神了一下。
“不许叹气！”
她噘嘴道。鹏程甩甩脑袋，回过神来，她便将手机掏出来，硬塞给了他。
“不许再写啦。”
洛悠抄起手，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
“电都电了，不玩白不玩，你，你现在就给我打游戏！”
“我……”
“快点！马上打游戏！不然我还电你！”
鹏程罕见地浮出一丝笑容，只好依她的。游戏音效在客厅中回旋，总算为死寂一天的客厅添了一点活气。
“我出去一下。你，你不许写奥，也不许停下来，就这样给我玩。也不许苦着脸！”
鹏程点点头。
洛悠哒哒哒出了门，长长出一口气。
虽然能感觉到他情绪还是很低落，但他开始说话了，是个好兆头。
……
十分钟后。
“嗒嗒嗒嗒——”
敲门声。
鹏程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这种土匪一样的敲门声只有洛悠能干出来。
“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她背过手去，冲他眨巴着眼睛。
鹏程摇摇头，又点点头。老实说他实在没什么心思玩游戏，但他确实感觉稍微精神了一些。
洛悠轻轻噘起嘴，从他身边钻进了屋里。亮白色的发丝擦着肩膀掠过。
鹏程出神地看着她身后跟来的人。
“你好。”
秋晟冲他点头打招呼，他公式般的礼貌比外貌更有辨识度。
“你，你好……”
鹏程也抬手打招呼，只觉得有些恍惚，回过神来，连忙让开身子请他进去。
洛悠蹦跳着把客厅的灯打开，白光立刻将屋子铺满，有些刺眼。秋晟被洛悠带到沙发面前坐下，目光落在电脑上的拒签邮件。
“是写作遇到问题了么？”
“……嗯。”
鹏程点点头，坐到他旁边。
秋晟也点点头：“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看一看。”
“多，多谢。”
“不客气。”
秋晟说罢，坐在电脑前开始浏览前后文。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深邃而专注，蚂蚁般的黑字在他的眼中快速掠过。
一万多字很快看完了。
“让我想一想……该怎么说。”
秋晟扶额沉思了一会儿。
“优点在于，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通俗点就是文笔。这个文笔想签约本身是达到及格线的。”
“……因为其他都不行吧。”
“你还挺懂。”
“……”
“你最大的问题在于故事太平了，这个平时平淡的平，平庸的平……你没有转折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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