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北原苍介明显感觉到那两个大铁箱突然安静了下来，随后挣扎声变得更为剧烈，之前隐约的喊骂声变为哭泣和求饶，从愤怒转化为了恐惧。
马场义壳睁大眼睛，看着山田一马和入江正一人扛起一个大铁箱，缓步走到海边，随后猛地一掷，巨大的水花掀起，扑通两声后，黝黑的铁箱便这样慢慢沉入了横滨港外的海里。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不寒而栗。
北原苍介手里的烟也抽完了，他将那盒和平烟放进上衣口袋里，随后走到马场义壳的面前，弯腰蹲下，开始细细询问。
他要知道的事情很简单。
东京地检、大阪地检还有首相内阁、国会这些最重要的国家机构到底怎么样，是完全受制于米国人呢，还是说有一定的自主权利。
二战过后，由麦克萨斯率领的米军就驻扎在了日本，时隔四十多年，一直是政府头上的太上皇，主要驻扎地在东京都、横滨、冲绳等大都市。
一个国家的领土都被人侵占和驻军，很难让人相信他们的权力机构拥有自主权和自治权。
此时的马场义壳已经被北原苍介的手段吓得魂飞魄散，还敢隐瞒什么，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以他的级别还接触不到那么高层的博弈，不过东京地检本就是当初麦克萨斯用来对付那些商政界不听话刺头的机构，建立最初就挑落了一名首相，他们的最高指挥者是谁不言而喻。
不过四十年来，随着日本的强盛和崛起，话语权确实越来越大，而米国这边也逐渐缩小了对他们的干涉，只在一些大方向上进行指示和命令。
这一次海部俊树内阁的下台，对他们来说无非是换一个人而已，他们并不在意政坛变迁带来的影响和动荡，只在乎自己到手的利益和权力。
海湾战争，日本提供了海量军备物资和支援，又赌上了国运豪气输了一把，元气大伤后，这棵韭菜暂时需要养一养了，因此他们现在的目标也是协助日本走出经济困境。
宫泽喜一无疑是当下最好的人选。
就算他们强行扶持失去人心的竹下登上位，也达不到他们应有的效果，给予他们的“献金”会减少，得不偿失，而宫泽喜一又很主动的接触了他们，双方一拍即合，这才有了这一场终结审判。
这一次协助许永中两人逃离，完全是马场义壳自己的主张，并非更上层的意志，而且底下这个层级的打打杀杀对他们更上层而言，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意义。
放过许永中和滨中太郎，单纯是因为前者和太多人有勾连，容易暴雷，而后者倚靠着滨中太男这个住友财团的实权人物，多少得给几分面子。
住友财团就是靠铜交易起家，现在铜市场的买卖完全掌握在这位“5%先生”的手中，他开口，一条人命，还是要给的。
看着躺在地上已经冰冷的玉山秀，还有被自己沉进海底的滨中太郎，北原苍介长出一口气，拍了拍马场义壳的肩膀，这里没他什么事情了，弄死许永中他们是意难平，没必要对马场义壳这名检察官赶尽杀绝。
这边的后续会有山田一马负责收尾，有些疲惫的北原苍介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让小爱驾驶劳斯莱斯银刺，连夜赶回大阪。
回到三菱和风公寓时已是深夜，困意十足的北原苍介随便洗漱了下就跑去卧室脱衣脱裤，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让他颇为奇怪的是本来多晚都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他的小林杏子没在客厅，有时候她也会叫樱井冴子和藤原纪香来公寓休憩，今天也没她们的影子。
难道是去她们那里睡了？或者是山川小百合家？
北原苍介摇了摇头，毕竟自己出门时也没知会她自己要回家，只是这个时候她没陪在身边，北原苍介有些小小的失落。
玉山秀的死对他造成的冲击其实很大。
他和自己不是一类人，却是难得能被北原苍介欣赏的一种人，偏执，追求着自己的理念，甚至愿意为之付出生命。
90年开启了，一直到千禧年这十年无疑是个波澜壮阔，群雄并起的年代，科技时代还未崛起，草莽横行，这片土地上不知埋下了多少这样无人知晓的尸骨。
他记起了一句话。
一将功成万骨枯。
前世活在00年后，感受不到这种黑暗与光明交织的辉煌时代，亲身经历过，北原苍介也忍不住感慨和惊叹。
他现在隐约看见了，自己崛起之路会有多艰难和险阻，而能一路昂扬向上，该会多爽！
这就是大时代的魅力啊！
北原苍介这么想着，打了个哈欠，卧室里一片漆黑，也没开灯，他此时什么都没穿，只有一件薄薄的睡袍，干脆也脱掉，一下子钻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杏子？”北原苍介疑惑而又惊喜，这丫头原来是睡着了？
“你是有在天天做我说的瑜伽嘛？”北原苍介在她耳畔轻声笑了笑，“挺乖的，一会儿奖赏你~”
“嗯~”轻盈而空灵的声音传来，很轻，几乎听不见。
北原苍介从背后环住小林杏子，紧紧抱住了她，没做什么，而是将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全部缓缓吐露了出来。
他太需要跟人倾诉了。
之前担心小林杏子被卷入泥潭，或者太过担心，很多事情他到后面都没敢深入说，可现在，一打开了话匣后，北原苍介再也忍不住，干脆从变卖家产开始说起，自己的布局，自己的野望，自己的操作，和她们的相遇相知，股市房市的预言，扳倒浅野直人，成立北原投资，令人振奋的赌约，海湾战争的豪赌，惊心动魄的战斗和博弈，庭审的翻盘，到现在玉山秀的死......
“杏子，好漫长啊，不知不觉就到了现在，像是拍电视剧一样，这一次，他们不会再让我留在大阪了吧，我该怎么办呢......”
北原苍介叹气，走到这一步，敌人和他注定两败俱伤，虽说对未来的道路已经规划妥当，但他也得考虑各种可能性。
身在这个国度，你无法独立在外，要想崛起，总得有盟友，有牺牲，不可能和所有人处在对立面。
其实他本可以使用更温和的手段，拿到特殊名单，以此为交易，放过许永中他们两人也没事，他们的存在并不重要，微乎其微，以利益而言，北原苍介有一万种更好的应对策略，去为自己和北原投资增加筹码。
可他还是选择了这条最血腥的道路，以最狂傲的姿态回击了他们的行动。
不这么做，他终究意难平。
而在他那句话说出口后，被他抱住的“小林杏子”忽然一滞，随后慢慢扭头，黑暗中，一张北原苍介见过，又不算真正见过的绝美脸颊展现在他眼前。
少女眨了眨眼睛，声音空灵动听。
“那就来京都，然后咬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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