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再大一些的时候，言卿就知道，唐琏把她捡回来是为了铸造新世界的神明。
也是为了以后能有个人杀了他。
“我为什么要杀你？”言卿问他。
唐琏想了想，他说：“因为要保护其他人？”
好像跟话本里面写得很像。
言卿思考了一会儿，她问：“就像是保护山下的那些人？”
唐琏点了点头。
于是女孩趴在椅子扶手上面，白皙的小脸压在上面，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唐琏问她为什么。
“他们想要杀我，但是你救了我。”言卿道：“对于我来说，他们才不值得我去保护。他们是坏人，你才是好人。”
“你可不要太相信我。”唐琏道。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唐琏坐在神殿大厅内，对女孩勾了勾手指，递给她一把刀。
神殿中央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浑身上下都是鲜血，脖颈被一刀划开，鲜血喷涌出来，染红了地面，而另一个人浑身颤抖地跪坐在地上，不停地在求饶。
言卿握着刀不知所措地看着唐琏。
“没关系，看到那个人了么？”唐琏笑吟吟地看着她，“用这把刀，去杀了他。看到旁边那个人的样子了么？要干净利落，一刀抹掉他的脖子。”
言卿握着刀，踌躇两秒，没有动弹。
唐琏似乎觉得很无趣，他慢慢地走了下来，抬手握住了女孩的手，几乎在言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握着言卿的手划开了那个人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在女孩脸上，有鲜血溅到了眼睛里面，言卿下意识闭眼，想要伸手去擦。
唐琏却按住了她的手，告诉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将你捡回来，你总要帮我做些事的，对不对？”
言卿从小接触到的人，除了幼时将她丢进湖里的人，就是唐琏。
没有人教她明辨是非善恶，她只是凭借着零星一点的书籍来判断事情。
“你要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听话。”唐琏笑着对她说：“我不需要一个没用的人留下来。”
“你觉得，你有用么？”
女孩慢慢地闭上眼睛。
“……我是有用的。”
被厌恶了就会被丢掉，就像是幼时被扔进湖底一样。
她不想。
“来，现在拿着这把刀，刺我一下。”
女孩犹豫了一瞬，抿着唇将刀刺进了唐琏的腹部。
唐琏垂了眼，他看着面前的女孩，眼中仍然是无悲无喜的状态，于是他抬手让言卿离开，自己将那把刀拔出来，整个人向后仰躺了一下，刀沾染了他的血，已经被腐蚀掉。
“没意思。”
唐琏轻声道。
小女孩对他没有杀意，他同样也对这个捡回来的小孩没什么感情，被刺了一刀什么感觉都没有，更别提有什么眼泪出来。
他需要感受什么？背叛痛心的感觉？
唐琏嗤笑一声，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懦弱的情感。
这个愚蠢的方法行不通，还是要看看这小孩到底有没有什么用途……
这之后，唐琏开始用前神明留下的眼泪草草稀释两遍，装在一个透明罐子里面，示意言卿钻进去。
言卿没多想，她先伸了脚进去，脚底一碰触到里面的液体便像是被灼烧一般，从脚底一直蔓延到手指尖的剧烈疼痛，女孩下意识蹙了眉，想要将脚收回来。
但是后背传来一阵巨大的推力。
女孩愕然转过头，唐琏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将女孩整个人都按了进去。
“不要忤逆我。”
那是个不大的罐子，里面的液体是什么，言卿那时候还并不清楚，她只知道浑身疼痛，就像是整个人被打散了又重新组装起来，连皮肉都被撕裂。
唐琏死死按着女孩的脑袋，将她按在里面，直到言卿完全失去意识，他才松开了手。
唐琏打量着罐子，他不以为意地将罐子的盖子盖上。
直到第二天才将盖子打开。
女孩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好肉，她狼狈地趴在地面上，神色表情都虚弱。
她流了很多血，几乎将罐子里的液体染红了。
唐琏颇为可惜地看着那些液体，“这个很稀少的啊，你把这些弄脏了呢。”
言卿蜷缩着身体，她费力睁开眼睛，抿着唇躲在一边，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对不起。”
“我需要的是一个合格的候选人。”唐琏脸上的笑意不变，他慢慢地将罐子倾斜过来，眼中不带丝毫的情感，将这些液体全部都倾倒在女孩身上。
“很显然，你并不合格。”
……
……
言卿离开神殿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狼狈的。
她赤着脚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从始至终没有回头。
后来她想了好久好久，才想清楚为什么唐琏的态度会忽然之间有所转变。
当初唐琏将她捡回来是觉得无聊，后来发现她对唐琏抱有很大的信任感，他是希望有人能够接替神明之位的意识承载体，幼年时期言卿身上那股狠戾让唐琏觉得这个事情或许能够承载在她的身上。
但她不是。
她是被称为大不祥的棺材子，从死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小孩，在出生没多久就已经被村子里的人厌恶沉塘的小孩。
她确实可以为了活狠得不择手段，但也仅仅如此了。
她不符合唐琏的要求。
女孩晕倒在山脚下的时候，浑身都是血，痛极的时候攥着衣角。
她想，是因为她没有用。
后来是被一个眼盲的老太太捡回家的。
老太太手脚很不利落了，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勉强做了碗稀饭给言卿，她看不清楚，只能摸索着床去摸女孩的肩膀，一下拍到了女孩伤口的位置，她蹙了眉，但是没出声。
“孩子，吃点东西。”
老太太将稀饭塞进她手中。
言卿的手臂都在颤抖，她其实拿不稳这个碗，手指颤抖的时候就将碗给打翻在了地上。
老太太有点懊恼：“你瞧我，没有拿稳。”
她佝偻着身体蹲下去，花白的头发在言卿视线里轻轻晃动着，因为眼盲看不清楚，手指在碰触到碗的碎片时就刺破了手指。
言卿撑起身子，“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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