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该是他的妹妹。这才该是韩家的女儿。
这两句话在脑海涌现时，他忍不住笑了。
江牧歌依然立在对面，末梢微微卷起的长发随风微微颤动，碎发却拂过她凌厉的眉眼，让温柔和锋利同时在她单薄的身躯汇聚交融。
他快步走过去，离她越来越近……可越近，越能看到她眼眶里反射着光点的晶莹。
下一秒，她就曲了双膝，往下跌去。
他惊住了，连忙将她揽在怀里，望着近在咫尺的根根鸦羽，忍不住心疼：“……还是害怕？”
她用手揉了揉眼睛，羞怯地望着他，轻轻点头。
“不怕不怕。我没事。是多亏了你。”
“这还叫没事？”
江牧歌破涕为笑，指着他颈间十道深深的红痕，语气认真：“韩大人刚才没喊一声疼，也很了不起。”
说罢，就看见她还在笑。
“谢谢，郡主，”韩真廉笑得苦涩，“就算是今后偷偷地，也不能再叫哥了？”
她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
“……偷偷地？”
“嗯。”
“那好。说定了，只有偷偷地喊。”
韩真廉摇头似拨浪鼓：“不行，光明正大地也可以。只要你喊‘哥’，我就知道是说我了。其他弟弟都不算。”
没等到江牧歌回答，他们身后就传来一声粗粝男声：“喂，你们腻乎够了没？”
“咳，”韩真廉起身，“我不是姘头。”
“我管你是什么姘头、还是正经相好？赶紧让她过来，给哥几个解药！”
“是啊是啊，我们也不想打搅你们。”
韩真廉瞪着他们：“我是她哥。”
“知道了，‘哥哥’嘛。”黑衣人朝他挤眉弄眼。
“哥，他怎么一直对你眨眼？喜欢你？”
“没有，没有！”韩真廉提高嗓门，“不要臆测，虽然天底下喜欢我的男人多了，但他不是。”
越说越乱了。
圆脸男人不耐烦了，又在一边催促。
江牧歌当然不可能同意轻易就把“解药”给他，否则他转手把他们杀了，他们岂不是没处哭去。
四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忽然，洞外传来了一阵沙沙声。
很像风吹野草发出的声响。
但邀月庵中人都知道，那是他们的信号。
江牧歌眼疾手快，眼看圆脸男人就要出洞去，立刻上前伸手拦住他：“你身中黄面毒，如果你引人进来，发现了我，他们肯定想都不想就要把我杀了，到时候没人能替你解毒！”
圆脸男人到底站住了，耳畔听得沙沙声，实在难耐，忍不住怒道：“那你还不赶紧给我解！”
“我有一个条件，”她深吸了口气，“见到来人以后，掩护我们离开。我们会留下解药，你们也可以在那之后继续追杀我，但是至少给我们一次机会逃跑。”
“凭什么？万一你给我们的解药是假的呢？”
“呃，想不到你还挺聪明。”
“废话！”
洞外的沙沙声逐渐弱了下去，显然，来搜查的人逐渐走远了。圆脸男人跺起了脚，节奏愈发狂躁。
“不如这样，”韩真廉忽然道，“如果你们服下解药一炷香时间之后，黄面还没有缓解，你就可以来找我们。我们一个是病号，一个是不懂武功之人，又对这里完全不熟悉，这么短的时间跑不了多远。”
“如果解药有问题，我可以随时去找你们麻烦？也好。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圆脸男人咧开嘴笑了：“你们必须蒙上眼睛，任由我们把你们带到附近的某一处位置，盲着走上一段，大约一盏茶时分。”
江牧歌蹙起了眉。
韩真廉却笑了笑：“一言为定。”
“好，走！”
三人说走就走，只有江牧歌非要抱上了那句尸体。
圆脸男人咕哝了一句“大夫又不是仵作”，带着他们出去，撕下衣襟绑住眼睛，然后又牵着他们一路到了一片浓郁的草丛间。
期间上坡下坡不断，走的路线混乱不已，是往回走了还是沿着河走的都不清楚。
到了地方，江牧歌把“解药”递给他们，他们就松开了手，示意他们自己走。韩真廉伸手过来，牵住了她，握得紧紧地，干燥而有力。
有一个人陪伴，紧张得剧烈跳着的心，逐渐安宁下去。
什么都看不见，路面崎岖，偶尔有坑。
都是韩真廉先一步走在前面，试探过了，再轻声提醒她怎么走过去。
也是奇了怪了，明明韩真廉也和她一起蒙着眼睛，可但凡走过一次的地方，韩真廉就能用语言精准描述出来。
仿若韩真廉已经亲眼目睹了一般。
路线上，韩真廉似乎也有明确的方向，几乎从未犹豫过。
一盏茶时间，飞速过去。
他们摘下布条时，恰是落日。晚霞四起。
无数道粉光明朗地拥上来，韶华正好。
“这是哪儿？”他们站在高处，俯瞰地面时，景色壮丽，令人情不自禁惊叹。
“不知道，”韩真廉笑了笑，“好像绕回来了。”
“绕回来了？”
“低头。”
江牧歌抱腿蹲下，仔细朝坡下望去。
但见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张大嘴对着河道开着，弧度和刚才他们被吐出来的弧度一模一样。
“可是，”她有点急，“不是离开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这不会被发现吗？而且……等等，你是说，你是故意带我回来的？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么走能回来？”
韩真廉嘴角微翘，指了指他的眼睛。
江牧歌怔住了。
“看过一次，就无论如何，也骗不过我了。”
“哪怕眼睛被挡着了？”
韩真廉颔首：“哪怕眼睛被挡着了。”
他得意地望着江牧歌崇拜的眼神，忍不住觉得心情大好。
“你哥厉害吧？有这双眼睛在，别说一炷香时分了，一盏茶时分，我都能带你找地方藏好。我能看见的地方，他们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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