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韩真廉掀开车帘去问仆从。
外面人答：“回韩大人，方才小人也就瞧见了那路上有一对母子挑着担在走。”
他拧眉：“没听见人呼救？”
“听见了，不过这大部队的行进速度，须得赶上，咱们已经为了过来，落在了最后一个……”
见江牧歌也探出脑袋来，那马夫一下子闭了嘴。
蒙蒙细雨间，只听得见呼救声仍在持续。
音量越来越小。
后头究竟是什么光景，全然看不清楚。韩真廉松开帘子：“算了，料想不是什么大事。”
“停一停，放我下去。”
江牧歌忽然道。
韩真廉扭头瞪她：“你疯了？我们是不可能等你的。到时候为了一点平民的小事耽搁了，陛下和娘娘责怪下来，你担待的起吗？”
“嗯，放我下来，我叫我家马车等我就行。”她语气坚定。
韩真廉摇头，准备强令马夫继续行进。
忽然，他动作一顿，高声道：“停下，我们在这里等着，慎淞郡主要下去看，咱们就陪着她。”
“可是……”
“这是命令。”
马车顿时缓缓停下了。
韩真廉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江牧歌一眼，她毫不迟疑，也没和他顶嘴，提起裙子就跳下去了。
雨点顿时打湿了衣襟。
她顾不得那么多，就朝身后跑去。
在驿道上跑了一阵，雨点溅湿了眼睛，朦胧间，她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极其熟悉。
上一世她在浴佛节时受刘氏之托，独自驾马车去郁金山顶上香祈福，也是在半道上听见了女人呼救的声音。也是一对母子求助。
那是她死前最后一段时间里遭逢的事件。
不过上一世时，她并未参加春围，浴佛节是春围后了。
她只记得，韩沫沫在春围上和太子夜文康遇刺，却恩爱非常，共同克服了难关。引得无数少女心生羡慕。
“春围”这项大事在前世她的脑海中仅仅是一闪而过的一桩趣闻。
重活一世，浴佛节发生的那场意外，就像是提前了场次，在春围就以一模一样的形式上演了一般。
如果之后发生的一切和上一世几乎一样，她仍将死去，那么这一世她听到的呼救，似乎意味着，她再度落入了轮回之道。
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试图将偏离轨道的事，掰回原地。
只不过这一世由于她某些的激进行动，摧毁她的事件提前了。于是那道上的母女二人，今日提前出现在了前往围场的路上。
想到此处，她不仅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从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命运一说，她只相信某些事件的背后在贯彻着某种她暂时未察觉的人的意志。
难道她上一世的经历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脚步渐渐慢了下去。
到了那对在道上哭泣的母子跟前时，她更是迟迟没有开口。
这时候，身后已经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青举着油纸伞替她遮了雨，气喘吁吁道：“郡主，您实在是过分了。下了马车，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还要韩家的人通知我？红鱼本就担心您的身体，您再这样不顾惜自己，肯定更容易染风寒了。”
他念念叨叨的，江牧歌是一句没听见。
韩真廉站在江牧歌身后，都差点以为她凝成一座塑像了。
眼前的母子俩头发都湿得往下滴水。
都没戴上斗笠，穿着最普通的黑色麻衣，一个躺在地上，眼睛紧闭，另一个眉头锁着，满面愁容。
母亲看起来三十多岁，一脸的斑点，儿子壮实，长了小胡子，也约莫到了弱冠之年。
扁担上挑着的两个藤筐，翻倒在了地上。
里面的白布掀开来，依稀能看见装的似乎是番薯、锅巴、鱼干等物。都是最便宜的吃食。
江牧歌呆呆地望着他们，眼前的情境闪了闪，逐渐与上一世完全重合。
除了这二人身上都湿透了，与上一世毫无差别。连他们脸上的斑点、小胡子、筐里装的东西都一模一样。
如果他们真的也如上一世一般，那么她几乎可以预料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怎么，急匆匆地要跑到这里来要救人，真到了跟前，倒是不动了？我们现在为了你，可是都已经脱离了大队伍。”韩真廉不满道。
江牧歌不理睬他，挥开陈青，学着自己上一世的行动，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
那女人见到她，当即就跪拜起来。
“贵人好心哪！求求您救救我儿，将他带上马车，顺路去找个大夫诊治一二吧！他是独苗，在路上忽然就这么厥过去了，我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没了他，我和相公老了该怎么办哪……”说着说着，她就又搂着儿子的脑袋哭起来。
上一世江牧歌没留意，这一世她特地仔细看了，那女人抱着儿子时，手心露出闪光。
这下，江牧歌心里就有了数，冠冕堂皇地掏出针包，安抚道：“您儿子这是突发急病，必须赶紧处理。恰好我是大夫，您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否让我现为您儿子瞧一瞧？”
那女人闻言，抬头，想要抓起她的胳膊。
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那女人面色不变，缩回双手，仍然喜道：“当然好！想不到啊，我儿恰好遇上的贵燃还是大夫，大夫，都看您的了！”
江牧歌笑了笑，与上一世不同，她这次先掏出了银针，捏在手里，再上前查看。
她一摸脉象，心中就有了底。
别的东西可能有假，脉象却不会骗人。
和上一世一样，这少年除了脾虚痰湿，身体并无大碍。此时此刻，也完全没有急病发作。
她还没松开手，那少年就忽然暴起。
不知何时，他手中抄起一柄月牙形弯刀，径直就要捅向江牧歌。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不过这次，江牧歌早有准备。
趁他靠近时，一拂袖，甩出了手里的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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