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大正午的阳光太亮，连他脸上的胎毛都能照得一清二楚。
“该进午膳了。”白卿的声音很小，他并不习惯被人夸赞。在家里的时候，虽然大家都很宠他，也很喜欢他，但他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小的时候生得脸圆，又短短胖胖的，才叫人忍不住轮番抱他。以至于年长了，依旧改不掉这习惯。
可当许瑺也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白卿又觉得自己承受不住这般的神情。好像自己是个花心浪荡的人，见到一个人，没几面就骗了人家的心，而自己还没有动情。
这让白卿有些愧疚，也有些不忍。但他一时之间，还是不会对面前这个一会儿强势，又一会儿作态的陛下动情。总觉得，自己只是与她一直以来想象中的意中人有那么两分相似，未必喜欢真正的自己。
可是就这样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地被她喜欢下去，也是条极安逸的路。
翌日。
“殿下小心，这杏仁茶还是热的。”白卿被这声音一惊，才注意到自己几乎要把手指伸到了碗里去，一抬头，才看见这出声的人。
小茂子一养病，白卿的身边就空了出来。这新提上来的，是个年纪稍大的宫人，叫做安邡。他在宫里有十来年了，身上也有点品级。文熙宫里没有正位主子的时候，算是个管事的。
但如今白卿住了进来，管事宫人就得白卿来定。按照往日的情理来说，这管事宫人多半是要安排主子的亲近人、身边人，但也有例外。比如那小茂子，就是年纪轻，见识少，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白卿都不放心，因此还叫这个姓安的做管事。
可到底，这个安邡进正殿的次数更多了些，尤其是空了人，愈发显得他勤谨。
安邡今儿一进门就看出了白卿与往常不一样，心事重重的，人也更呆更钝了些。洗漱、更衣、吃饭都比往日慢了一拍，看见人也跟没看见似的，刚才还差点踢到暖炉子。要不是底下人见机得快，飞一般地把炉子搬走了，白卿现在就该躺在床上，等着太医来看烫伤了。
“安大人，你在宫中几年了？”白卿想要端起拿碗杏仁茶来，但手在碗边转了一圈，还是松了手。
实在太热。
“差五个多月就十八年整了。奴是昌泰二年入宫，宫人入宫都是五月份。若按照整年算，也不到十八年。”安邡生得周正，眉目也好，就是年纪有些大，看起来能做白卿的叔叔了，但依旧有些成熟的风韵在里头。
其实要不是先帝驾崩，他未必没机会搏一搏，拼个位份。
白卿看着人就出了神。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了，看着个宫人就会胡思乱想这些。就算安邡办事周到细致，也未必要做陛下的人。做宫人还有出去的一天，可若是做了公子，一个不小心就要丧命、殉葬的。
当然，也不乏自己这样看似好命的人，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扶摇直上了。
“那，像我这样的人多吗？”白卿没有把话说的很明白，但他们两个都明白白卿这话的意思。他有点害怕，也有点自傲，还有点胆怯，但也很珍惜。不过君王的宠爱到底是来得太快，有一波接着一波，像是冲天的海浪一般猛烈，叫人根本把持不住。
也不会拒绝。
“说多也多，说不多也不多。”安邡低眉浅笑，眼睛一直没离开地上的砖，“像您这样突然得了圣宠，连降赏赐，又提升位份的人不少。但除了承徽，进宫不到一年，就掌了宫务的人却很少。尤其是梁大人那样的人……也是听您的安排。真是，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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